次日,他眼睛再也看不见,耳朵也几乎听不见了。
狱卒以为他患了重病,唐代斯则盼望不久便与世长辞。
白天就这样过去。唐代斯渐渐感到神志恍惚,但这种状态却有几分安适。肠胃的绞痛已然止息,火辣辣的焦渴也已缓和,他合着双目,只见金星乱舞,好似夜晚沼泽地上飘忽的鬼火,这就是人称死亡的陌生国度的黎明。晚上将近九点钟,他忽然隐隐听见响声,是从他挨着睡觉的这面墙壁里传出来的。
牢里有许多老鼠一类的龌龊动物闹腾,唐代斯已经习以为常,不会听见一点儿响声就惊醒,然而这回却例外,不知道是由于绝食而感官更加亢奋,还是响声确实比往常大些,抑或在弥留之际无不具有重要性,反正唐代斯抬起头来仔细倾听。
这是均匀的搔声,听来像石头上有巨爪搔抓,又像巨齿或什么工具在啃啮。
这个青年身体虽然极为虚弱,头脑却很警觉,立即闪现一个念头:自由,这是每个囚犯都时刻不忘的最寻常的念头。恰巧他一只脚悬在墓穴,即将永离尘嚣的时候,忽然传来这一声响,仿佛上帝终于怜悯他的苦难,用这种声音警告他在墓前止步。实在难说,也许他日夜思念的亲友此刻正企图救他,努力缩短相隔的距离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