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傍晚时我肯定回来。我去找下面这位朋友,商议将来的出路,请您不必为我担心。我保证。”
我用铅笔在便笺上写下上面的一番话。然后,又写下堀木正雄的姓名和在浅草的住址,悄悄地溜出了“比目鱼”家。
我并不是因为对“比目鱼”的说教感到懊恼,才偷跑出来的。正如“比目鱼”所说的,我是个想法一点不靠谱的男人,对将来的愿景完全没有头绪。如果一直待在“比目鱼”家当食客,未免对不起“比目鱼”。就算我发奋图强,立下宏志,可一想到每个月都得让并不富裕的“比目鱼”来资助我,顿时感到黯然神伤,痛苦不堪。
不过,我逃离“比目鱼”家,并不是真的想去找堀木之流商量什么“将来的出路”。我只是想让“比目鱼”暂且放下心来,才循着记忆,把堀木的住址和姓名随手写在了便笺的角落上(而我则可以趁机争取时间逃得再远一点,正是出于这种侦探小说式的策略,我才写下了那张留言条。不,不对,尽管不无这种心理,但更准确的说法或许是:我害怕自己冷不防带给“比目鱼”太大的打击,害得他惊慌失措。尽管事情的真相迟早要败露,但我还是惧怕直截了当地说出来,所以必须想办法掩饰。这正是我可悲的性格之一,尽管它与世人们斥之为“撒谎”而百般鄙弃的行径颇为相似,但我却从不曾为了牟取私利而进行掩饰。我只是对气氛骤然变化所带来的扫兴感到近于窒息般的恐惧,所以,即使明知事后对自己不利,也必定会像往常一样,进行拼死拼活的服务。尽管这种“服务”是一种被扭曲了的、微不足道而又愚蠢至极的东西,但正是出于这种为人“服务”的精神,我才在许多场合下不由自主地加上一两句修饰语。然而,这种习惯却常常给世上的所谓“正人君子”们带来了可乘之机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