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迈下的头一个台阶,你多昏暗啊!第二个台阶,你多黑暗啊!
这一次,怎么能不回头望望呢?
殉难者是高尚的化身,是一种能侵蚀的高尚。这是让人圣化的一种磨难。开头还可以忍受,继而,要坐烧红的铁宝座,戴上烧红的铁王冠,接受烧红的铁地球,拿起烧红的权杖,此外,还要穿上火焰外套。难道就没有那么一刻,悲惨的肉身起而反抗,从而免除刑罚吗?
冉阿让十分沮丧,终于平静下来。
他斟酌、思考,衡量光和影的神秘天平的起落。
将他的苦役强加给这两个光辉夺目的孩子,或者独自完成他这不可挽回的沉沦。一方面牺牲珂赛特,另一方面牺牲自己。
他采取什么解决办法?他做出什么决定?他在内心里,最终如何回答命运不可动摇的审问?他决定打开哪扇门呢,他决定关闭封死他生活的哪一边呢?陷入所有这些深不可测的绝壁的围困,他究竟如何选择呢?他能接受什么样的极端呢?这些深渊,哪一个他首肯呢?
他胡思乱想了一整夜。
直到天亮,他还保持原来的姿势:佝偻着身子,匍匐在床上,唉!也许被巨大的命运压垮,紧握着两个拳头,两臂伸成直角,就好像刚从十字架上卸下来的一个人,面孔朝地给扔在那儿。他足足待了十二小时,十二小时的漫长冬夜,浑身冻得冰冷,没有抬一下头,也没有说一句话,纹丝不动,犹如一具死尸。可是,他却思潮翻腾,时而在地上打滚,时而升空飞翔,时而像九头蛇,时而像雄鹰。看他这不动的姿势,真像个死人。猛然,他惊抖一下,贴在珂赛特衣服上的嘴唇连连吻起来,这时,别人才会看到他还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