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回听训的人多了,所有的面孔刷上了一层麻木,底子实则是哀楚。这些人有的出身乐籍,世代以此为业,未学说话走路先学会歌舞;有些人是罪臣家眷,从枝头跌落到泥塘里;也有出身良家子,因为家里没饭吃被送来与官府签了卖身契,实则是遭受了家人的背叛。
欢喜是什么?抵得过十丈红绡做缠头吗?
无人欢迎,也无人敢怠慢。外教坊右善歌左工舞,分别腾出漱泉小筑和剪霞堂给专使做了公署。比较了两处与公主府的距离远近后,雪信选择了剪霞堂常驻。
每日里雪信都端坐于堂上听着前后左右各院飘来徐急不一、参差错落的舞曲,数着天光在门槛上进进退退。
她等着别人来找她。
第一个来的人玄河,他轻轻进门轻轻落座,在雪信对面倒转着看她铺开了纸作画。
小时候学写字,也是那么涂抹上几笔的,细长的铁线是兰草,大块的墨斑是青荷,一挑一提的是竹叶,循着章法像不像三分样。而雪信笔下的实在看不出是什么,也许是池塘中缠成一团的水草,也许是暴雨后残破的蛛网,更或者她只是不喜欢教坊给她准备的纸笔,觉得只有在无意义地浪费完它们后才能摆脱它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