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黑文泰一如既往的样子,姚洁更加忧心如焚。照这样下去,恐怕连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。要账的成群结队,这个走罢那个来,陪不完的笑脸,说不尽的好话。开吊丝窑真的赚不到钱的话,还不如停产。但黑文泰哪能听她的话?她失眠整整一个月了。想想这么大的债务,想想这一家老小,她怎么能不忧愁啊!
灯光下,黑文泰看着姚洁那愁眉不展、日渐憔悴的模样,仍然以教训的口吻说:“女人们哪,日他奶奶,都是那头发长、见识短的货。我都不愁,你愁啥哩呀?真是去坐牢,抓我也不会抓你,又不是你借的钱。你就是再发愁,能起到一分钱作用不?”
姚洁艾怨地说:“谁叫我跟你是一家的咧?我不替你发愁,谁替你发愁呀?”
虽然是一句很朴实的话,却深深地打动了黑文泰的心。是啊,大概这就是患难夫妻吧?自己处在危难之中时,她不抛弃他,还为他想着还账的事情。她也是为的这个家啊!可反过来想想,女人们也只有女人们的视角。她又怎能理解他的心情啊!如今砖窑场不断扩大,那都是无形的资产啊。可怎样才能说服她呢?怕是事实早已让她明白了一切。没有人来要账,她就不会一天天地焦灼不安。可不让人家来要账,自古也没有这种道理。这也不是他黑文泰能左右得了的。
她似乎有好多话要对他说,但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头。她想到了他们结婚这些年来所走过的路。好像总是坷坷绊绊。为了家庭的幸福,俩人齐心协力,她看到了他的实力和胆略,她看到了他的魄力和计谋。他没有对自己不忠过,也没有从真正意义上来说,鄙视过她。他总是在运用他的一切可以发挥的能力,构筑家庭的未来。她想对他说说他们的孩子,他们不但需要妈妈的呵护,更需要父亲的关爱。他们吃的所有苦,受的所有罪,都是为了孩子们将来的安逸。她想对他说说,希望他不要对自己太苛刻,没有那么大的本事,就不要超负荷地强行往前。谁都想往好日子上过,命里有时终需有,命里没有莫强求。她想对他说的实在是太多太多。突然地,她有一种难割难舍的情怀。她舍不了他,舍不了家,舍不了孩子们,舍不了左邻右舍,舍不了劳作过的农田,舍不了常常抬头仰望的天空。但这一切好像又全部不属于她。泪水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往下流淌。他轻轻的为她拭泪,还是忍 不住说:“你呀,总好胡思乱想,早点睡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