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在音乐喷泉里蹦跳的儿子,带着水花奔过来,抱住他的大腿,大声叫着:“爸爸,爸爸,气球飞走了!爸爸!”
林一平不再像平时那样皱着鼻子,试图把病房里的消毒水的味道挡在外边。他忍着半年前开始、时不时发作的剧烈偏头疼,恨不得把鼻孔撑到最大,好让更多的空气进来,让麻木的大脑尽快恢复。
隔着ICU的玻璃窗他看到了赤条条躺在病床上的父亲,双脚摆着个八字,被分得很开,只盖着一条薄得几乎透明的白色被单,许多管子从里边伸出来接着不同的仪器。
小时候,姥姥曾带他去实验室见过几次父亲。他很期待父亲能快步走出来,满脸的笑容,用温暖的双手抱他起来转圈笑道:“小瓶子来看爸爸了啊!”
这种只有出现在电视剧里的场景从来都没有发生在他们父子之间。每次去研究所,迎接他的只有顶着黑眼圈,一头鸡窝似的头发,戴着胶皮手套的父亲,伸过手来,又停在空中,然后跟姥姥轻声叹息道:“回去吧。”
父亲对他来说,永远是实验床边上围着尸体打转转的高大身影,如今父亲躺在了那张冷冰冰的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