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记述这一笔,既赞赏那些青年的勇气,率先将加缪的戏剧搬上中国舞台,虽然还有一点水土不服,但终归算一件小盛事,也因为临场方知,恰当地解释加缪的作品并非易事:《卡利古拉》一出戏尚且如此,遑论加缪的文集!
小说《局外人》、剧作《卡利古拉》,以及哲学随笔《西绪福斯神话》,如果不挑字眼儿,就不妨称为“荒诞三部曲”。长篇小说《鼠疫》、剧作《正义者》和理论力作《反抗者》,则组成第二个系列,也可以顺势称作“反抗三部曲”。从叙述文《堕落》开始,加缪似乎进入深度反思,总结他半生斗争的生涯,他似乎正经历一次新的蜕变,但是文中的象征还不甚明晰。直到未完成的长篇,类似传记的《第一人》手稿的发现,整理出版,我们才得以窥见加缪生前最后阶段的思想进程。
书名翻译也有学问。譬如《局外人》,原文为L’étranger,《法汉大词典》给出的词义是:①外国人;②他人、外人、陌生人、局外人。最后一条显然是有了《局外人》的译法而后加的。最先译为《局外人》的人定是高手,因为只看原书名而不详读内容,首先想到的是“外国人”,或者“外乡人”,当然离题太远了。“局外人”含有置身局外的意思,与“局中人”“局内人”相反,倒也切合主人公默尔索的状态。其实,原书名在法语中是个极普通的词,而汉语“局外人”则非同一般,译出了作者在小说中赋予这个普通词的特殊内涵。不过,话又说回来,中法语言文化毕竟差异极大,尤其抽象的概念,很难找到完全对应、完全对等的。就拿“局外人”来说,照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解释:“指与某事无关的人。”这恐怕难以涵盖加缪在哲理小说中使用这个词的意义。因此不免有一问:局外究竟何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