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沁凉的黑土上,在破布堆里,羊水与鲜血如崩溃的河堤,造出生与死的漩涡。一名少妇就这么孤单地迎接攸关两条人命的战争。人命像什么?鲜翠的竹叶,田间稻穗,也像菜园半空绕来绕去的粉蝶,寻常自然,无须忧惧。于是,她的头发、脸庞虽因用力而汗湿、涨红,但她的双眼依然闪闪发亮,沉着地为躺卧在血水上的红婴仔断脐,她的脑海丝毫没有危险与胆怯的念头,对她而言,这不过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一件事:生命来了,伸出双手接过来即是。
黄昏带着夜晚来了,夜晚俯首吻着一个穷人家的红婴仔。
“为什么用红丝线?”我问。
“这样囝仔的嘴唇才会红红的。”
阿嬷说。
第13章 婴儿崇拜
很少有人看到《摇篮》而不被深深吸引。
那是印象派女画家莫莉索(Berthe Morisot)绘于一八七一年的作品。年轻的母亲坐在摇篮旁,一手托着脸庞另一手轻轻搭在篮边,深情地凝视摇篮里看来即将入睡的小婴儿。她身着亮黑色丝质衣服,微微敞开的V字型领口饰着蕾丝,暗示蕴含奶水的丰腴胸部;棕黄色的长发蓬松随意地盘在头上,慵懒中自有一股喜悦神色。挂在摇篮顶的白色纱帐轻柔地泻下,占去半个画面却不显得沉闷,反而因母亲脸上专注神情的牵引使纱帐宛如世间最柔美的光芒,具有金色阳光的暖度与微风细雨的质感,全心全意拥抱着宁馨儿。